接到迪士尼的工作,其實說起來很莫名其妙,且聽我一一道來。

記得沒錯的話,那時我才大三;一開始,我根本不知道「迪士尼冰上世界」要租用我們學校的場地來表演。那時候,只是偶然在自己系版看到一篇語焉不詳的「徵翻譯」(工作內容、時間、地點通通沒說,只說到我們學校的中X堂去詢問)。後來去到中X堂,發現有很多外國人,場地中央正在布置了一個超大型溜冰舞台;一問之下,才知道是「迪士尼冰上世界」的表演。也因為來應徵的沒幾個人(這樣徵人找得到才有鬼),我又莫名其妙地得到這份工作。

一開始,他們一個外籍團員告訴我,我要負責把舞監下的燈光指令「即時」(誤差不能差過三秒鐘)翻成中文,讓台灣這邊的燈控知道那一號燈要打在那個角色人物上(聽到這裡我的胃已經開始絞痛)。我馬上開始研究他們給我的節目細流,開始研究上面的術語(像是bump、black out、pick up、fade out、downstage、upstage),還有找出各個角色的中英文名字(感謝Google大神!)。那次演的是「美女與野獸」,所以我就從米老鼠(Mickey)、唐老鴨(Donald)一直複習到立福(Lefou,賈斯坦身邊的小嘍嘍)還有時鐘先生(Cogsworth)。

但是查出名字還不夠,既然說是要翻譯給燈控人員聽,當然不能丟個他們很可能不知道的名字,譬如說莫瑞斯出現的時候只有一個老人,所以要跟燈控人員講把幾號燈打在「老人」,賈斯坦出現的時候可能要說那個比較高、咖啡色頭髮的云云。因為演員出場的時候都是一直溜來溜去(都穿溜冰鞋),所以燈控效果差個一、兩秒鐘就會差很多。所以我一直跟那名外籍團員討論劇情,問清楚那一幕會出現什麼樣的人物、畫面。

等到要彩排了,台灣籍的工作人員(不是迪士尼的人,好像是合作的公司派來的),開始跟舞監發生意見不合:一邊說燈控不適合用翻譯(因為是即時的指令),讓燈控人員自己應變就夠了;一邊說有翻譯會比較保險,最後結論竟然是那燈控就不要翻譯了(那我之前準備那麼久是在幹嘛???)。他們決定,派我到舞台後方幫忙台籍幕後人員跟外籍團員之間的溝通。

場面只能說是一片混亂,因為迪士尼冰上世界成員來自世界各地,除了英美加澳,還有南美洲、日本等國的團員;雖說講的都是英文,可是不但腔調不同,連用字都差很多。(像他們日籍團員的用字就非常地「詭異」,我常常聽出他用了什麼字,卻還是不懂他到底要表達什麼)

除了我的能力不足,翻譯環境的諸多限制(大家同時間在不同的地點七嘴八舌講不同的事,我…我到底是要幫誰翻譯?)他們也發現這種要靠翻譯的溝通實在費時費力,畢竟有時候實在沒時間「等翻譯講完話再繼續說」。後來,大家就乾脆儘量用肢體語言以爭取時效,我也樂得輕鬆(不過也覺得有點尷尬啦)。

第二天晚上表演,他們就跟我說應該是不需要我在舞台後方幫忙了,所以請我禮拜天要收工的時候再來。禮拜天晚上,他們準備把所有的場地佈置、道具都搬上貨櫃車,用海運運到台北繼續他們下一場的表演;因為他們無法與本地的搬運工人溝通,所以叫我去幫忙翻譯。

沒想到,請來的搬運工其實根本聽不太懂國語,於是「中英口譯」頓時變成「台英口譯」;但既然來了,也只能硬上。還好平常在家裡會跟爸媽講台語,勉勉強強憑著我的蹩腳台語來應付。

那天晚上,我就一會兒跟著舞監往這兒跑,一會兒跟著經理往那兒跑(終於體會什麼叫「疲於奔命」)。後來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,就是因為兩方人員溝通不良(近百人的溝通只靠我一個小翻譯):「迪士尼冰上世界」的團長覺得請來的台灣工人都很懶惰、很被動,就用很重的口氣對我說:「他們不做事的話就叫他們滾吧!」想起譯界前輩的口譯經驗談,我也只能硬著頭皮,把老闆講的的髒話拿掉,委婉地說請大家動作快一點,好讓每個人都能早點回家休息。

那次,忙到凌晨三點;拿到的錢,除以「為了這份工作花的時間」(包括等待的時間還有白準備的部分),大概跟麥當勞差不多。那時正值期末考週,日文期末考也因為沒時間準備而爆掉了,身體也搞壞了(之後連續看了兩個禮拜的中醫)。

其實,那時候我知道自己的日文很危險,也知道自己壓力大的時候腸胃容易出問題;可是想想,難得有這種機會,放過了,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。有時候想想,翻譯真的是一種犯賤的行業,做的時候更得要死,機會來了又捨不得放棄。

而幫迪士尼冰上世界翻譯的工作經驗,也變成了我的履歷表上最漂亮的一項。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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